命中缺木的森林

現在是早上九點四十五分，剛剛還人聲鼎沸的辦公室，突然之間清空，只剩下我一個人！

雖然敝公司位在錢淹腳目的澳門，但是畢竟我們不是賭場，賭客的錢沒有流進來這裡，加上最近全世界的錢都很難賺，我們的公司為了能長長久久，只好斷尾求生、展開瘦身計畫，而且規模大得很恐怖，近二百位員工，要送走一半！

和幾位內地的室友們住了這段時間，發現一件小小的事情，就是我很難得看到他們的衣服晾在陽台上，也很難得看到他們吹頭髮，冬天的時候甚至很難得看到他們洗澡。出於好奇心，我問他們多久洗一次頭，小玲說是「四天一次」，小愛說是「癢了才洗」，不過他們都不臭、衣服也是乾乾淨淨的，在嗅覺和視覺上都沒有侵犯到別人的權益，那愛什麼時候洗澡、洗頭、洗衣服，實在是不關我的事。

轉念再想想，如果內地朋友們真的不愛洗澡，那還真是萬幸，13億人口要是每天都洗澡，那要用掉多少水啊？如果又像美國人一樣早也洗晚也洗，恐怕沒多久連清水都會漲價，連洗澡水都要用配給的！

敝老闆聘請一家澳洲公司當顧問，妙的是，澳門和澳洲距離這麼遠的二個地方，雙邊的人員都沒見過面，只靠手機和電郵聯繫，居然也把案子做完了。而且專家們的的報告讓敝老闆看得很開心，決定把下一個案子也交給他們來處理。

不過這次簽約之前，敝老闆希望能和專家們先見個面，畢竟見面三分情，將來總是比較好辦事。正好澳洲專家要到香港參加學術會議，於是蔡經理受命去和專家們見面，我也隨行翻譯。

四月底回台灣處理房子的事情時，和阿姨相約吃飯。阿姨很喜歡聽我講在職場上發生的事情，因為她自己當了一輩子的生意人，是永遠的老闆娘，辦公室裡的風風雨雨對她來說都很陌生，她說聽我這些故事，可以讓她明白另一種文化，也更了解她的孩子們現在所面臨的環境。

我一直很佩服阿姨的一點，就是她完全不會和社會脫節，從以前的林青霞、胡茵夢和秦祥林，到現在的周董、蔡依玲和大小S，阿姨全都認識，誰跟誰的緋聞她也連線連得清清楚楚，還可以從這些恩怨情仇之中看到一些做人的道理，三不五時就告誡我：「吃水果要拜樹頭，做人千萬要感恩，你看那個XXX和捧紅自己的經紀人鬧翻，下場就很慘。」

強烈颱風吹亂了一個早上的行程，倒也意外吹來了一個下午的安靜。因為外面大風大雨，接回來的客人哪兒也不能去，要不送回飯店，要不就送進會議室裡乖乖坐著，各自兩兩成對地聊天。講英文的律師們已經走了，自然不需要我們去翻譯；那些講普通話的客人們又喜歡耍神秘，總是要針對「高層」來談話，自然不愛小助理在一旁礙手礙腳。

颱風來襲之際，儘管我人在澳門，但是台灣的儀式還是不想放棄，「颱風天吃泡麵」說有多過癮就有多過癮，於是就找內地來的小玲和小倩陪我一起躲起來完成儀式，粉爽！

律師們終於要打到回府，卻不巧遇到澳門今年夏天的第一個颱風。這颱風是從香港方向吹來的，前一天在香港掛起八號風球，號稱是六十年來最厲害的一場颱風。當我和律師搭車從飯店到港口的時候，看到原本平靜的海面變得水位暴漲、波濤洶湧，律師們都擔心渡輪停駛，我倒是不擔心，因為出發之前我已經上網查過，渡輪還是照常開，只是上了船之後，恐怕得一路搖晃到香港，大概也會搖掉半條命吧！

一路上和律師說話的時候，我一直拿文件夾擋著自己的嘴巴，深怕因為這幾天沒睡好所引發的口臭會燻死律師們，不過律師們沒被燻死大概也會被嚇死，因為今天差點睡過頭，我根本來不及梳妝打扮就衝出門，慘白的一張臉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如果不是怕被人家說沒禮貌，真想拿文件夾擋住整顆頭。

晚餐結束之後，蔡經理為了盡地主之誼，帶著一群人到手信店去買名產，每個人都帶上了四大盒的杏仁餅。說真的，澳門的名產很多，不過我覺得只有杏仁餅值得買，而且買原味和粗鹽的二種口味就好，其他的當場試吃過就可以。

紀念品買好了，接著送律師們回飯店，新加坡律師又請蔡經理到房間開會，當然我也要跟著去翻譯。會議結束之後，等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宿舍房間時，已經是凌晨12點半！

澳洲律師會這樣英雄氣短，是因為說要保護他的女人可不是只負責倒酒而已，大家舉杯的時候，我也是跟著乾，完全沒有打折扣。喝酒之後還斟酒，杯杯都是非常體貼的七分滿，也完全沒有亂了分寸。

大家一起吃飯聊天，李先生英語說得不錯，可以直接跟老外溝通，除非講到比較古怪的字眼，李先生都不需要我幫忙，我也就樂的輕鬆。這天吃飯的場面非常熱絡，李先生興致一來，講了好幾個和酒有關的笑話。

聽過趙副總的故事之後，他已經成為我的偶像，好不容易盼到他來上班，非常期待他能很快帶來更多的傳奇。從趙副總的業務部走到敝老闆的辦公室，一定要經過我們部門，因此我常有機會看到趙副總來來去去，不過他總是走得很快、很忙，根本沒時間和其他人打招呼，正好小妹我也很忙，看到他的時候也不確定老人家還記不記得我！總之各自忙各自的，完全沒有任何交集，而我也在這段期間經歷了「犯錯被抓包」事件。

犯錯被抓包之後，該發生的事情還是要發生，緊接著又是新加坡的、澳洲的三位律師要來開會，漫長的議題將會持續三天，接送、住宿、用餐、會議的各種項目都要準備，為了達成使命，有什麼悲憤和悔悟，都要全部甩開。

業務部門的趙副總才剛報到二個星期，看起來應該是五十多逼近六十的年紀，據說是大有來頭，過去在湖北工作，每年幫公司賺人民幣2.4億，公司拿他賺的錢來蓋大樓，分配給他的個人辦公室和我們公司的整層樓一樣大。他算是徹底實踐社會主義經濟改革的菁英份子，在地方上是喊水會結凍的角色。

敝老闆和趙副總結識的過程也很精彩！

會議結束之後，敝老闆邀請大家到附近的飯店吃飲茶，全員一致同意步行過去。敝老闆顯然是個很會把握時間的人，就利用這短短的十分鐘對我開示，他說：「沒事不要只想著玩，要多唸書、多充實自己。」原來這種話可以從國小一年級聽到現在啊！「真的沒時間玩啊！老闆！」我一直到現在才替自己說了一句話。

因為會議開得很順利，敝老闆顯然心情很好，所以又繼續說：「你們台灣的女孩子，態度真的都很好，但是基礎不行，要加油！」「就是基礎不好，所以態度才要好啊！不然怎麼混飯吃？」我又頂嘴了！趕緊再補一句：「我會回去加強基礎的！」敝老闆聽到我頂嘴，竟然還笑了出來，果然心情有夠好，他一邊笑一邊說：「態度不好的話，基礎再好都顯現不出來。」

敝老闆把我的沈默當作認錯，就沒有繼續追究下去，轉過頭去請人打電話找會計師一起加入會議。儘管會計師臨時接到電話通知，還是回覆會馬上趕過來。

新加坡律師到了之後，會議立刻開始。在場的每一個人其實都聽得懂普通話，只是無法用普通話完整表達自己的意思，因此開會的時候還是用英語溝通，而我的工作就是將他們講的話翻譯出來給敝老闆聽。

敝老闆約了香港和新加坡的律師團到香港辦公室開會，約了個早上九點半。老師卡好勒！從澳門搭船到香港要70分鐘耶！再加上過海關的時間………唉！又要趕個大清早出門！

我背著一大袋的文件衝到香港，沿途在7-11買了一瓶伯朗咖啡和一塊蛋糕當早餐。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只要沒吃早餐就會進入失能的狀態，要是開會的時候肚子餓，恐怕只能做到國語翻台語的程度。所以儘管已經奔波的有點狼狽，還是堅持要再多提一袋早餐。

最近就已經夠忙了，還遇到客人來襲！到機場去接客之後，立刻就送進會議室和老闆開會，席間他們需要各項茶水、點心、文具和八百年前的資料，通通要自己去張羅，我在辦公室衝來衝去，在走道上還不停地對人喊「超車！借我超車！」

會議中場休息的時間，老闆和律師到隔壁去商量商量，留我在會議室裡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