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愛莉生的座位就在我旁邊,最近這冷的不像話的天氣把她給凍壞了,在星期一大清早打電話來請病假。

不過人可以生病,公事卻不敢耽擱。她特地交出電子郵箱的密碼,好讓我進去代她收信、回信。她捎來的密碼叫做「trustno1」,我呆呆打完每一個字母之後,立刻嚇出一身冷汗…是什麼樣的世界,讓一個才25歲的女孩子說 trust no one(誰都別相信)?

台語有一句話說「生意仔歹生」,意思是要生個兒子來當大老闆可不簡單。大老闆人前看起來風光,人後卻是分分秒秒的征戰,當父母的不清不楚也罷,要是真的明白孩子在商場上遇到哪些妖魔鬼怪,心臟還真的不能不勇健。

東南亞地區跑了些地方,多多少少聽到一些不科學的傳說,其中一條就是:大家都說亞洲第一聰明的是「華人」,第二聰明的是「印度人」。「聰明」是一種好聽的說法,不好聽的說法就是……人家不好意思說……

最近公司在處理一件馬來西亞的案子,合作的對象牽涉到菲律賓、馬來西亞的公司,這個星期三方人馬一起到敝公司來開會。來自菲律賓的代表分別是菲律賓人、菲律賓華僑,還帶著一位律師,而來自馬來西亞的代表則是印度人和馬來西亞華僑。赫!最聰明的二種人都到了!

要保留各方隱私但我又懶得取名字,以下分別簡稱為菲人、菲華、菲律以及馬印、馬華,至於敝公司的代表呢,就稱之為敝老闆吧!故事要看得清楚,角色要先說個仔細:要和敝老闆做生意的是馬派,而菲派算是仲介,不過菲派卻不甘於只是拿仲介費,很想在這筆生意中佔個乾股,往後的利潤也能多分一杯羹。

貪心的人就是心眼多,這門生意交涉了快八個月,主導的那個菲華遲遲不願意釋出交易雙方的聯絡方式,非要大家透過他來傳話,甚至還打算讓雙方在完全不見面的情況下就簽約,真的是騙肖ㄟ!後來是馬印威脅說「不見面就告吹!」菲華才勉為其難安排了這一次會面。

馬、菲雙方在會面前一天搭機來澳門,不過馬派是下午抵達、菲派是晚間降落。菲華非常擔心馬派和敝老闆面對面,所以人還沒到就先打電話來交代,要敝老闆先送馬派代表去飯店,讓他們在賭場玩個天昏地暗,還強調是出了「緊急狀況」,所以千萬別亂開口談條件。

菲派晚上八點一落地就馬不停蹄地趕到辦公室和敝老闆開會。菲華先是眉頭深鎖,再緩緩開口說到:原本三方的協議是,馬派擁有35%的股權、菲派拿10%,剩下的都歸敝老闆。不過由於馬派公司的總裁換人做,新總裁改口要足了45%,菲華表示為了顧全大局,他們願意委屈自己,只拿5%就好。

菲華講得誠意十足,敝老闆聽了卻是一肚子大便,怎麼早就講好的事情,突然之間換了個人就走樣?敝老闆臉色有點難看,離開會議室考慮了三分鐘,回來之後對菲華說,既然是要顧全大局,未來減少這5%收入,敝老闆也就認了,自己扛下來…

第一場會議在深夜結束,雙方隔天大清早又集合,依照變更後的數字修改合約上的細節,直到中午都還沒搞定。至於馬派代表呢?還是繼續在飯店賭場流連…

敝老闆怕待慢了客人,邀請大家先去吃飯再回來討論,菲華這時候說:
「既然還沒討論完全,我打電話叫馬印他們自己解決午餐好了!」
「他們大老遠來這一趟,不請他們吃午餐,不會失禮嗎?」敝老闆笑笑地問。
「這樣啊…那找他們一起吃飯,不過席間不要談合約的事情吧!」
菲華也不敢太堅持己見,最後同意讓我去飯店接馬印和馬華,再分頭到餐廳會合。

我坐著公務車到飯店接人,馬印和馬華等了一天一夜總算是踏出飯店,二人上車時,已經明顯在壓抑不耐煩的情緒。還好飯店和餐廳之間的距離不遠,我稍微介紹了餐廳的特色,順便聊聊台灣101做些國民外交,不必陪笑太久,車子就來到餐廳門口,好哩嘎在…

敝老闆請的是高高高檔中餐廳,有魚翅鮑魚配乳豬烤鴨,不過買賣雙方第一次見面,忙著彼此打量,肚子裡又各自敲著算盤,十幾個人圍成的大圓桌,三三兩兩交頭接耳,表面上閒話家常、暗地裡又拼命找機會咬耳朵,一頓飯吃下來根本是食不知味。

菲華心眼很多,馬印也不是省油的燈。肚子微凸、膚色黝黑的馬印,額頭再劃上一彎明月,就活像是大眼睛的包青天。他不用餐廳特地準備好的刀叉,堅持和大家一樣用筷子吃飯,還挑戰了難度頗高的海參和豆腐,不介意出點洋相來取悅大家,讓這頓飯添了點笑聲。不過到了服務生送甜點的時候,馬印換上嚴肅的表情,開口要求飯局結束之後,三方一起回到辦公室討論。敝老闆其實早就希望大家一起坐下來講清楚,當然滿口同意。

馬印表示必須先回飯店拿一些資料,所以又是我來負責接送。一坐進公務車,我還沒來得及想話題,馬印就破口大罵:「FXXX!這些王八蛋!FXXX!我從八個月前就要求和你們會面,他們一直阻止!FXXX!我管你什麼幾趴仙幾趴仙!現在就像是我要結婚了,卻連新娘長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FXXX!如果新娘是個醜八怪,給我80趴仙我都不娶!FXXX!我只要知道敝老闆到底有沒有能力接這個案子!FXXX!」

馬印的每個FXXX都發自丹田,一波接著一波地打通了我的任督二脈。於是我趁著馬印罵到換氣的時候,斗膽開口問了:「你們沒有要求增加趴數嗎?」

「當然沒有!」

怪怪!菲華啊菲華~你到底在變什麼把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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