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美國回來之後,緊接著收到婆家阿嬤病危的消息,顧不得時差對不對、水土服不服,
拎著包包就搭上往嘉義的巴士,不過在半途中,就接到電話說「阿嬤過世了...」
到家之後,家門口已經看到「喪家」應有的竹棚、花籃、罐頭山...
阿嬤享年八十三,所以是喜喪,許多親戚陸陸續續來上香,
大家儘管哀傷,倒也沒看到哭天搶地的場面,只是婆婆見一次人就掉一回眼淚。
阿嬤有三個兒子,公公是大兒子,阿嬤生前就說好要在公公家往生,
病危的阿嬤從醫院搭上救護車,如願在公公家嚥下最後一口氣...
婆婆說,阿嬤生病的時候臉色青黑,往生之後反而變得紅潤起來。
我看著阿嬤...她靜靜得躺著...沒了呼吸...和生前其實沒有太大的不一樣...
我在心裡念著「阿嬤,對不起,來不及生個金孫給你抱...」
不知道她聽到了沒有?
入夜之後,因為是第一天守夜,很多人都聚在竹棚底下,
大家聊著,傳說這頭七天往生者都會在家裡徘迴,
不知道誰能有緣碰到或是夢到阿嬤來打招呼,
從大陸嫁到台灣來的翠蘭,笑笑打了一個哆嗦,她說之前看到阿嬤的病容,
已經很......,現在還真有點怕再「看到」阿嬤,
大家笑她「自己的阿嬤有什麼好怕的。」
是「莫非定律」吧!
翠蘭說完話,上樓一陣子之後,再下樓的時候臉色鐵青......
原來她剛剛到三樓後陽台洗衣服,
正要按下洗衣機開關的時候,陽台的電燈突然熄了,洗衣機的指示燈一閃一閃的,
她嚇得大叫,直到她的老公衝上樓,電燈才恢復正常。
翠蘭說是阿嬤在捉弄她,其他人則是說她傻,只是電壓不穩而已,實在想太多...
隔天三嬸「捧飯」給阿嬤的時候,翠蘭拜託三嬸擲筊,想問問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說:「一定要問清楚,說不定根本不是阿嬤,這樣不是誤會她了嗎?」
三嬸拗不過翠蘭,只好照著做,沒想到竟然一次就是「聖筊」!
大家半信半疑,不過也沒有繼續研究下去,
或許大家都願意相信,拍照都會比「YA!」的阿嬤、本來就挺頑皮的阿嬤,
真的開了孫媳婦一個小玩笑!
隔兩天清早,我起床到浴室去刷牙洗臉,
要拿毛巾的時候,電燈突然「叭噠」一下暗了!
我心裡想「阿嬤不會是輪流關照三個孫媳婦吧?」
走出浴室門外看看電燈開關,咦!怎麼是關著的~
轉頭一看,發現公公放在門邊的拖鞋不見了!
天啊!還真是自己嚇自己,原來是公公沒看到我在浴室裡,就順手把燈關了。
之後~就再也沒聽說阿嬤跟誰打招呼了!
辦喪事~我的身分只是小媳婦,也幫不上什麼大忙,每天的工作就是摺紙。
用四方型大張的「金紙」,摺成好多種東西。
我像是12小時制的摺紙女工,三四天下來,
能摺出蓮花、元寶、鞋子、衣服,算是進入進階班的高手了。
婆婆媽媽們一邊摺紙一邊東家長西家短,
公公叔伯們和葬儀社的人接洽大小事,包括確定訃聞上的每一個人名,
印製好的訃聞打開一看,子子孫孫加起來卅多人,
阿嬤和阿公就兩個人,竟然延續成一個這麼大的家族!
阿嬤的乾女兒、孫子、曾孫、娘家、姻親、遠房親戚,一個一個來祭拜,
大家聊著聊著,難免點起名來,看看到底誰來了,
沒點到名的...大家沒明講,心裡不僅好奇怎麼有一對夫妻始終沒來,
這對夫妻還是挺親的親戚,沒來不是因為工作忙、也不是因為身體差,
小輩打聽到的結果,是他們不喜歡接近「喪家」,
聽說夫妻倆還曾經為了誰要去隔壁送白包而大吵一架!
小時候經過路邊的喪家,大人總是拉著小孩子快步通過,說是孩子比較容易被「煞到」,
聽說喪家也不能主動和別人打招呼,千萬不能叫人家「來坐」或是「來吃飯」,
免得讓別人沾上「穢氣」...
現在長大了,了解生老病死也不是高興願意的,喪家也夠愁苦,又何必旁人來加油添醋。
經過路邊的喪家,就在心中念著「阿彌陀佛」,維持正常速度走過去就是了。
如今往生的是自己的親人,不管「地下有知」到底是不是真的,
子孫後輩總應該點上一根清香,送上最後一段路,
只是沒想到扎扎實實的親情也抵不過虛無飄渺的「煞氣」、「穢氣」,
一直到了喪禮結束,都沒見到這對夫妻。
我結婚的時候,好友就告訴我,婚禮這一天,就能看出誰才是好朋友,
誰出席、誰沒來、誰在乎、誰根本不當一回事,新娘新郎心裡清清楚楚。
或許...喪禮也是一樣吧!
只是要等到合眼斷氣的這一天,才由後代子孫去發現誰才是真心人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
人生一世、蓋棺論定,只求對得起良心、無愧於家人,
至於其他閒雜人等,要不要來湊熱鬧,實在不太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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