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就聽媽媽說「你的個性跟你老爸很像…」,可惜我還是嬰兒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因此在我的記憶中,「爸爸」只是一個名詞,不具有任何個性,也無從判斷,到底我和爸爸像在哪裡?

26歲那一年,我向阿嬤要來了父親的電話號碼,正式和父親見了第一次面。父親一家人都到了,阿姨、同父異母的哥哥和小姪女,而我也找了堂姐作伴。這頓飯吃得熱熱鬧鬧,沖淡了父女首度面對面的尷尬,卻也瓜分了我們講話的機會。直到用餐結束,父親始終沒講幾句話。

小時候媽媽就常說,爸爸的個性沈默寡言,也在這頓飯中得到印證。可惜我沒遺傳到這點,愛吵愛鬧的基因,應該是從媽媽那裡搶來的吧!

這一次見面,並沒有讓我如願找回爸爸,上一代的恩怨情仇,比八點檔還要八點檔,下一代想要演好續集,必須要有更多的耐心和智慧。因此我決定暫時退場,等到自己夠強壯了、夠聰明了,再來找爸爸。

從阿嬤的口中,知道爸爸接下來幾年過得不順遂,哥哥倒債跑路,原本應該享清福的爸爸,必須到百貨公司當清潔工。

一向說爸爸「足智多謀、不可一世」的媽媽,聽到這個消息之後,臉上充滿不可思議的表情。媽媽倒是忘了,當年被叫做「黑貓」的自己,現在也是醫院看護。這對離異夫妻,32年來各自生活,都選擇在歷經滄桑之後回歸平凡,就像是兩條平行的軌道,朝著同一個方向前進。

今年的父親節前夕,我再次按下爸爸的電話號碼,相約在台中的百貨公司見面。我和男友從台北出發,到台中正好是下午茶時間。

我原本擔心太久沒見面,認不得爸爸。不過我沒花多少時間,就在人群中看到爸爸。老爸瘦了一大圈,和我臉龐兩側一模一樣的招風耳,變得更加明顯。古代人拿斷玉認親,我們父女倆是靠基因捏出來的耳朵相認。

我們走進咖啡屋,62歲的爸爸抬頭看著密密麻麻的價目表,而我看著爸爸的臉,我不知道35年前就騎600CC重型機車的爸爸,現在喝不喝咖啡、喝了咖啡會不會失眠、喜歡喝哪一種咖啡,或是…看得懂價目表上的卡布其諾、濃縮、拿鐵、摩卡、焦糖嗎?

我讀不出爸爸的表情,於是開口問「喝牛奶多一點的好嗎?」爸爸的表情沒變,還是看著價目表。我再問「加巧克力的好不好呢?」爸爸笑了,說「加巧克力的好!這個好!」剎那間…我明白了!自己愛吃巧克力的基因,是從爸爸那裡來的。

媽媽、外婆還有阿嬤都不愛吃甜食,而我卻是巧克力愛好者,本來以為自己是突變的「怪喀」,終於清楚是爸爸把這個甜滋滋的習性移交給我。

我們端了咖啡坐下來,還加上蛋糕甜點,兩人之間空白的三十幾年,不能只用一頓下午茶來填補,但總要有個開始。

爸爸突然沒來由地說起我的名字,他說他年輕時一向以為自己是無福之人,沒想到自己能擁有一個女兒,取名「恩蕾」意思就是上天恩賜的蓓蕾,讓他覺得無比幸運!爸爸說得有點生疏又有點急切,彷彿是要讓我明白,我打從一出生,就是被捧在心裡疼愛的寶貝!

爸爸始終握著摻有巧克力的咖啡,直到我們準備起身離開,他還堅持全部喝完,也要我喝完自己的這一杯!我聽爸爸的話,仰頭一口氣把熱巧克力全倒進嘴裡...滋味卻和過去不一樣了...

32年來未曾相處的父親,原本是陌生的,卻因為巧克力,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突然拉近了。嗯…以前沒有爸爸的日子,就讓它結束吧!就從巧克力開始…我有爸爸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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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ooleile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8)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