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缺木的森林

茶店仔裡的少爺，就好像一般餐廳裡的服務生，負責帶位、端菜、送毛巾，

唯一不太一樣的工作項目，是「維安」。



維安可不是像電影演的那樣，把鬧事的客人舉起來丟出門外就好了，

他們是天道人事都要管，店門一開就先在門內燒香祭拜關老爺，

再到門口燒金紙，討好各路好兄弟，希望保佑生意興隆。



少爺們在店內要低頭端湯送茶，在店外要和白道、黑道都維持好關係。



有一次店內正是高朋滿座的時候，少爺志哥抓著手機從包廂裡衝出來，

對著我喊：「快關門！快點把門關起來！」

我還傻傻反應不過來，心想著：「人這麼多，幹麻關門？」

平時體態飽滿、動作緩慢的經理，看我愣在原地沒動作，

立刻從高腳椅上跳下來，衝到門口「碰」一聲把鐵門關上！

經理的動作突然變得這麼靈巧，…原諒我只想得到這麼形容…

好像是被羚羊附身的河馬，看得我有些瞠目結舌！



經理關門之後並沒有離開，就站在門後等著，氣氛有些緊張，

我想還不到問「為什麼要關門」的時候，也就跟著等。

不到十秒鐘，就聽到警車的鳴笛「喔咿喔咿喔咿」，聲音從遠到近又由近至遠，

直到完全聽不見了，經理才又打開大門，

大門一開，凝重的氣氛立即煙消雲散，大家又繼續唱歌喝酒。



原來剛剛志哥抓著手機衝出來，是有「線民」打電話來通風報信，

這家茶店仔的招牌就貼在大門內側，所以大門開開就看到黃底紅字的「金點」二字，

只要關上門，茶店仔馬上變成一個毫不起眼的鐵皮屋，隔絕出內、外二個世界。

少爺們的線民是怎麼來的？哪裡來的？我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畢竟電影裡面都有演，知道太多的人容易被滅口，反正他喊關門我就關門，

每個月總有個一兩次，除了第一次比較緊張之外，之後我也能從容不迫了。



而在黑道的部分…

因為我是屬於白道，少爺們會以保護小妹妹的心態，刻意不在我面前講太多。



我大概知道他們有資深少爺和資淺少爺，從外表上可以稍微看得出來，

越資深的少爺，電棒捲的頭髮越捲、白布鞋越白、格子上衣越花，

資淺的少爺往往頭髮沒那麼捲，只穿單色的T恤，而且比較喜歡穿拖鞋。



我沒遇到黑道火拼或是攜械砸場的情節，只有那麼一次，資淺少爺阿輝上班遲到，

九點多才鼻青臉腫地出現，傷口清洗過了但顯然沒讓醫生包紮，

整個下唇都腫起來，還有擦不掉的血漬。

大家都問怎麼了，他看起來有口難言，只是搖搖頭倒了一小杯酒，

還得小心避開下唇的那一排傷口，才把那口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