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缺木的森林

午夜十二點多剛從浴室走出來，這麼熱的天氣，
剛洗過澡也是全身濕漉漉，都不知道是沒擦乾的自來水，
還是剛剛又流出來的汗水…
走進房間的時候，順手拿起手機看一下時間…
赫！五通未接來電！
手機在大半夜的出現這種盛況，肯定不是什麼好消息…
按了按鍵，五通電話都是老媽打的，這下更不妙了…
我回電話過去，老媽一接電話就大喊「還好你接電話了，你弟出車禍了啦！」
「哪家醫院啊？」
「台安醫院！」
我把全濕的長髮綁起來，胡亂套上運動衣、牛仔褲，
向室友借了摩托車就趕往台安醫院…

這一路上…說我心裡擔心弟弟…還不如說我在心裡痛罵他比較多…
不是我不心疼他，實在是老弟已經騎車闖了太多禍…

沒考上駕照就偷騎車，要考駕照前一天還去玩通宵，
當天清晨還沒考就撞個鼻青臉腫…
考上駕照又經常違規，弄到駕照被吊銷…
有一次他載老妹出門，連人帶車被撞，彈到三公尺外。
我回家看到他們兩個人在客廳走路都一拐一拐的，還真是哭笑不得。
老妹現在講到這件事，還是忍不住罵老弟「竟然先去牽車，不會先來扶我嗎？」

最近弟弟當兵回來，去日本料理店當學徒，
每天從早上九點做到晚上十點半，月休七天。
可能是他當兵前有些經驗，薪水還比新手學徒高了一點，
大家都很替他開心。

不過他上班第一個星期，老媽就找我商量，
說弟弟要先繳清三萬元的罰款，才能拿回來駕照，
老弟是打算自己存兩個月來付這筆錢，
不過老媽捨不得看他這樣早出晚歸，還要坐捷運，
問我能不能先墊這三萬元，讓弟弟可以先拿到駕照，
之後再把錢還我…

若是我以前的個性，老早就點頭掏錢了…
但是我一直提醒自己，弟妹都廿多歲了，

讓他們現在開始學會對自己負責，總比等到三、四十歲再來跌倒好。
所以我拒絕了，媽媽之後又打了兩次電話來…我都拒絕了…

只是，沒駕照歸沒駕照，弟弟還是偷騎車，現在果然又出事了…

這次出車禍是傷了自己還是撞傷別人？
如果撞傷別人怎麼辦？
才剛退伍的弟弟要怎麼賠償？
沒駕照，怎麼樣都站不住腳…

在前往台安醫院的一路上，我只想著等一下怎麼樣教訓弟弟。
我也知道人在做錯事的時候，自己也很懊惱，

別人唸什麼都聽不下去，可是我就只想罵他…

到了台安醫院，看到一大堆人擠在急診室的門口，
天啊！這些該不會是被弟弟撞倒的人的家屬吧？
老媽的電話又來了，我一路往醫院裡走，還一面做實況轉播。

我快速走到急診室，報出弟弟的名字，問護士他在哪裡。
護士說醫生正在縫合他的傷口，要我到診療間去找，
我進去看到弟弟躺在手術台上，肚子上那塊綠色的布已經染成深紅色，
左邊的臉整個腫起來，嘴唇裂了，

警察站在左邊問他筆錄，醫生正在處理他的右手…

我靠近去看，大拇指的指甲都不見了，變成一個大洞，
醫生拿著針，在大拇指比來比去，

因為傷口太碎了，還要想點辦法才能補起來。
以上這些話，我都實況轉播給老媽聽，醫生沒好氣地抬頭看我一眼，

說「家屬不要進來！」

（還沒氣完…）